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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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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桓溫滿臉晦氣的回到家中後,第一個發現他氣色異常的人,還是與他同床共枕數十載的糟糠之妻司馬興男。

司馬興男早已估計到,桓溫的心情不悅,必然是與此次襄陽解圍吃了敗仗有關,不知為什麽,司馬興男倒顯得有些幸災樂禍,心想:“你們這些男人,全都是一個德行,手中無權利時,就削尖了腦袋拼命去鉆營;當手中有了權利時,就又忘乎所以,不是拼命撈銀子,就是想法設法去找女人!這下好了,你的權力被褚蒜子給你剝奪了,頭上的烏紗也沒有了,看你今後還敢張狂否?”

被解職的桓溫,痛定思痛,此時方才靜下心來,回顧自己一生所做的事情。

桓溫首先想到的是,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身世。桓溫出生於東晉時期譙國龍亢一個並不顯赫的桓氏家族。在當時南渡的北方人中,無論是地位或者是聲望,都無法與瑯琊王(羲之)氏,陳郡陽夏的沈氏,和潁川的庾氏相比。雖然桓溫的父親桓彜為了東晉王室流盡了最後一滴血,但是因為家世孤清,雖然因為平定王敦之亂,立下了汗馬功勞,因而被擢升為與都鑒之職,但在溫嶠庾亮等名望相近的權臣眼中,還是被視為低人一等。

晉成帝司馬衍當政時期,重用外戚,讓他母親的兄長庾亮當政,庾亮排除異己,妄圖將王導排除在外,獨攬朝政,從而得罪王導,使庾王兩大家族之間的矛盾日益激化。庾亮小肚雞腸,對大臣們存有疑忌之心,而且任意殺戮持不同意見的大臣,從而引發統治集團之間的矛盾和沖突。晉成帝司馬衍鹹和二年,也即是公元327年,歷陽鎮守將蘇峻壽春鎮守將祖約,以殺庾亮為名起兵反叛,二人領兵攻入建康,後被陶侃溫嶠起兵平息,這即是歷史上所說的蘇峻之亂。王導再次出山執政,使東晉王朝又一次轉危為安。此時的桓氏家族,卻漸漸地家道中落了。

桓溫與他的兄弟們,因為家境貧寒,孤註無援,生活極為艱難。偏巧又適逢母親生病,無錢醫治,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好心醫生,開出一個藥方,要以羊肉為藥引,但是桓氏兄弟身無分文,連買一點羊肉的銀子也沒有,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死去吧?情急之下,桓溫弟弟桓沖想出一個辦法,即把自己典押給有錢人家,換來一些銀子,買來一頭小羊,這才為母親換來了藥引錢,為母親治好了病。

桓溫長到十八歲時,有一個地痞無賴老是欺負他,在忍無可忍之下,桓溫竟然偷偷將仇人的兒子殺死,用這樣的辦法,向自己的仇人發出了警告:我桓溫不是好惹的,看你以後還敢欺負我否?

桓溫從少年時起,就表現出不同常人的智慧與勇氣,他有勇有謀,有膽有識,從而為他以後的從軍生涯勇猛無敵的氣概奠定了基礎。每逢臨戰時,桓溫從不把自己看做是將軍,而是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,身先士卒,沖鋒在先,不懼生死,從而不斷得到重用和晉升,終於成為了晉朝的有名將領。

因為出身寒微,在人生的征途上,桓溫不能像王沈子弟們那樣,踩著老子的肩膀就可以扶搖直上,傲嘯於東山之陰,輕而易舉的就可取得高位;桓溫靠的是實力,他可不是個靠吃軟飯而飛黃騰達的人,這是他與那些紈絝子弟不同的地方。

胸懷大志的桓溫,與他秉性耿直的父親走的是同一條路子,依靠建立軍功,一步一步的跨入了政治的門檻,而後又以天子佳婿的身份進入了政界,在當時皇親國戚的權貴庾翼的任用之下,才有了施展才幹的機會。即使如此,無論如何,桓溫還是擺脫不掉“小督先鋒”的卑微角色。充其量桓溫只是個中級軍官,而且還不是永久的。

在桓溫的一生中,最使他感到驕傲的,是晉穆帝司馬聃永和二年十一月,出兵伐蜀的戰役。在此次戰役中,桓溫命令部將袁喬統兵兩千人為先鋒,桓溫自統所部為後援,待向皇帝上表後,即乘船開拔,逆長江水而上。當時雖然在朝廷中也難免有異議,既然得到了皇太後褚蒜子的默許,也就無人再敢出面阻止了。

當時朝廷中反對桓溫出兵伐蜀的大臣都說了些什麽?持反對態度的大臣,主要的反對理由是,他們認為蜀地地勢險要,而且路途又遙遠,桓溫兵力太少,取勝的把握並不大;與其讓士兵們白白去送死,倒不如固守疆土,嚴陣以待為妙。只有桓溫的好有劉惔一人持積極支持態度,劉惔的這種態度,當然並非無的放矢,而是出自他平時對桓溫的深入了解,認為桓溫此次出兵,必有取勝的把握。

劉惔對眾大臣說道:“桓溫這個人,做事一向穩重可靠,對於他想要做的事情,要嘛不做,要做必然就做成功,他若是沒有把握,難道他自己會去送死嗎?”

促使桓溫伐蜀取得勝利的外部原因,當然是蜀漢國君李勢的麻痹松懈,由於思想上毫不設防的準備,這才為桓溫的取勝造成了有機可乘。

桓溫伐蜀的消息,早有細作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李勢耳中,不料李勢聽後卻說道:“我堂堂大蜀國,怕他東晉個啥子嘛?常言道,蜀道之難,難於上青天,除非他桓溫的軍兵長上雙翅,否則,他甭想跨入我蜀地一步!”

在這種視敵如草芥,麻痹思想的支配之下,李勢依仗有蜀道險阻,不作任何戰備,使桓溫和他的軍隊輕而易舉的就進入了蜀地。桓溫的軍隊長驅直入,在永和三年二月,就已經進到了離成都不遠的平原地區,當桓溫向他展示軍威的時候,此時的李勢方才從夢中驚醒,可是已經晚了!

李勢急忙命令他的叔父李福,堂兄李權,將軍咎堅等出兵迎敵。誰知這咎堅是個蠢材,他不知依據什麽作出決定,竟然帶領自己的軍隊,一路到了犍為,這與抵抗桓溫的軍隊,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愚蠢主張!

這一年的三月間,桓溫領兵到達了彭模地方(在今之彭山縣東北),此地離成都只有二百裏路,咎堅與桓溫走的又不是一條路,咎堅也不知道晉軍究竟在何處,便將自己的軍隊停住腳步,在一個根本不可能有晉軍經過的地方傻等,這才錯失良機!

桓溫召集眾將軍,共同商議進軍的事情。有人主張兵分兩路,兩路並進;不料袁喬卻持反對態度。袁喬說:“我軍此刻離開晉國已在萬裏之外,倘若取得勝利,將士們可以立大功;倘若戰敗,必然導致全軍覆沒!所以本將軍認為,兵只能合而不可分,合則軍力陡增,分開即可削弱軍勢。而且為了取得勝利,我們還應該命令軍隊丟掉軍鍋帳篷等物,每人只攜帶三天糧草,精兵減負,輕裝而進,表示有去無回的決心,全力進攻,必將取得最後勝利!”

桓溫同意了袁喬的主張,只留下參軍孫盛周楚兩人,帶領少數軍隊看守輜重,桓溫自己則帶領軍隊直取成都。此時,李勢叔父李福向彭模發起進攻,不料卻被參軍孫盛周楚擊退。

進攻成都的桓溫與李勢的侄子李權遭遇,桓溫三戰三勝,蜀漢兵一路潰敗,逃回了成都。桓溫揮軍急進,一直追至成都近郊。直至此時,咎堅方才發現自己的失誤,他趕忙調動軍隊,回援成都,但見晉軍早已逼近成都,咎堅軍心大亂,全軍竟然不戰而潰!

真是兵敗如山倒!到了此刻,李勢派出的幾支兵馬,都以失敗而告終,但是李勢還想做最後的垂死掙紮。李勢帶領親兵殺出城外,在成都西南郊的笮橋地方,迎擊桓溫的大軍。苲橋一戰,是消滅成漢的關鍵一戰,也是桓溫入川以來最後的一場決戰,敵我雙方都卯足了勁頭,不打出個子醜寅卯來,誓不甘休!

桓溫的軍隊開始時打得並不順利,在雙方的反覆廝殺中,桓溫的參軍龔護不幸陣亡,軍心開始動搖。李勢見狀,決定使出渾身解數,拼死一搏。他指揮自己的軍隊,連續射箭,箭簇就像雨點般落在桓溫的馬前馬後,也不斷有士兵被射中,倒地斃命。桓溫知道,此戰是勝敗的關鍵,雖然傷亡慘重,但是絕不後退!

有詩描寫這次戰鬥說:

飛將軍李廣轉世,美髯公雲長發威;

晉將軍桓溫乘勇,成漢國李勢敗北!

突然,戰場上鼓聲大作,晉軍聽到鼓聲後,立刻個個振奮,人人奮勇,精神抖擻的殺向了敵陣!正在桓溫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,忽見一員晉軍將領,穩坐在馬背上,仗劍怒吼,身先士卒,在指揮自己的士兵,勇猛殺敵!這個將領不是別人,正是自己的得力幹將袁喬此人。袁喬的突然出現,及時挽救了戰局,避免了晉軍失敗的命運,也使成漢國徹底走向了滅亡的命運。

桓溫的軍隊大獲全勝,得勝的晉軍士兵,人人狂喜不已,個個狂躁不安,他們潮水般湧到成都城下,運來木料柴草,用火點燃,縱火將城門燒毀,烈焰騰騰,好不殘忍!

李勢慘敗,他帶領殘兵敗將,縱馬而逸,連夜逃到一個叫茵萌的地方,他自知自己無力再戰,不得不向桓溫下了投降戰表,派人將戰表送到桓溫手中,表示願從此降晉,不再與晉國為敵,成漢國也從此滅亡。

桓溫想到這裏,早已到了癡迷呆傻的地步,不知在什麽時候,李芙蓉悄悄來到他的身邊,他卻渾然不知。

李芙蓉見桓溫像被霜打了似的樣子,問道:“桓將軍,你在想什麽呢?”

桓溫回答:“我在想自己一生的功過是非!”

李芙蓉又問:“請問將軍,何為功,又何為非?”

桓溫搖頭嘆息,然後說道:“這個嘛,讓我怎麽好說?我自己覺得,功過參半,是非難說,還是留待後人去評說好了!”

桓溫生於晉懷帝司馬熾永嘉六年,病逝於晉孝武帝司馬曜寧康元年,終年六十一歲。

崇德太後褚蒜子最後宣布:“從即日起,朝中軍事大權,就交給你沈安將軍了;望沈安將軍殫精竭慮,盡心盡責,匡扶大晉,不負哀家所望!”

沈安跪地沈恩,滿口應答道:“微臣沈安,謹遵聖旨,定不會辜負皇上期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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